再谈节水灌溉

  编者按：本版第39期发表的《节水灌溉是一项革命性措施》一文，读者反响强烈，为此本报记者特地走访了1981年就提出发展节水农业的科学家贾大林，请他再谈谈节水灌溉对我国农业发展的重要性。

  问：党的十五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央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要“突出抓好‘种子工程’和旱作节水农业技术”。根据您这么多年的经验，您认为我国节水农业中存在哪些问题？

  答：我国是农业大国，农业用水量占总用水量的73．4％，但我国人均占有水量为世界的1／4，华北地区仅为世界的1／24。目前我国节水农业存在主体问题：节水观念淡薄，水的商品意识差，重建轻管根深蒂固，管理组织松散，乡水管站不健全，缺少维修队伍，管理人员技术素质差，未能普遍实行按用水量收费和按成本价收费，致使不少节水工程前建后坏，加速工程老化，降低了水的有效利用率，导致我国当前水的利用率只有0．3－0．4，与发达国家0．7－0．9的利用率相差甚远。

  答：我个人觉得这次中央的决定有把节水农业作为革命性措施来抓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中国耕地面积扩大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增加单产的最大可能，只有发展节水农业，以节水来扩大灌溉面积。像中国的北部、西部，土壤肥沃，地域广大，有水就有粮，节水农业发展的潜力极大。但解决缺水问题很困难，需要有革命性的措施。

  答：在旱地农业区，而旱地农业区的重点在于渠灌区。过去我们的重点放在井灌区，应当扭转过来。

  问：您在会议和文章中多次强调应把节水农业重点放在大中型渠灌区，这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答：目前我国有12亿亩旱地，其中仅1．7亿亩为井灌区，其余都是渠灌区。渠灌区面积最大，浪费水最多，节水的潜力也最大。但渠灌区量大、面广、欠帐多，目前仅进行了大中型灌区调查，对中小灌区以及田间节水抓得很少。

  答：渠灌区应当狠抓井渠结合、平整土地、渠系配套、渠道防渗，地上水与地下水结合。

  答：井渠结合的前提是土地的平整。山东有一位姓刘的劳模，他给我说过一句农谚，叫“平整土地定穷富”。意思是说，你到一个村里，只需看地里的平整程度，就不难得知这村的贫富状况。要是地里高低不平，东一沟西一坎，这家的生活肯定好不到哪去。美国现在有“激光平地法”，一块几十亩的地，平整下来，两头高差不到0．7厘米。那真是叫“地平如镜”。我们不要求达到人家细平的水平，但粗平总是要的。2030年左右，我国将有16亿人口，地不平，任何提高单产的科技措施都没法进行。埃及的农业投资中有70％的资金花在土地的平整上。我国旱地农业区，也应当达到这个水平。

  答：井灌区有山东桓台县老井灌区。该县原来水严重不足，地下水位连年下降；现在充分的利用降水，以黄河水补源；以法管水，按方收费；推行节水高产栽培措施，科学用水，目前成了节水吨粮县，灌溉水的利用率达0．9，利用效率达2．43公斤粮食／立方米。渠灌区如陕西泾惠渠灌区，该灌区耕地135万亩，每年引泾河水4亿立方米，灌区内有机井1．3万眼，井渠结合，土地平整；水权集中，三级调配，水费按成本核收。现在全灌区平均灌溉水的利用率达0．505，利用效率达1．5公斤粮食／立方米，1994年灌区的高陵县成为西北地区第一个吨粮县。该区经验可在引黄灌区广泛推广。

  答：非工程措施也最重要。如灌溉制度，何时灌，怎么灌，灌多少；施肥制度，施什么肥，何时施，怎么施，这都要精心考虑。如果跟作物生长结合得好了，节水的效果就很明显。石家庄一带，小麦亩产量在8百斤左右，但要灌7次水，播前、冬灌、返青、拔节、孕穗、灌浆、麦黄，都得浇水，现在我们提倡少灌水，最好是2水3水就够用。这样一来，就省不少水。广西有1000万亩水稻作过这种试验，插秧时“浅”、然后是“湿”、最后是“晒”，到收获时，用水减少了一半，产量却没有减。旱作也能这样控制，方法有非充分灌溉和调亏灌溉。在缺水的地方，我们不追求单产最高，而追求总产最大。亏多少，何时亏，都很有讲究。

  答：水是商品，应当按市场经济规律行事。因为现在大部分农业区一方水才6厘钱，太便宜了，便宜就不知道珍惜，大水漫灌是原始农业的作法，这就要求我们得同时向农民普及节水科学方法。比如一块地，原来要用2万立方米水，得花100元钱，现在假设让它只用1万立方米水，而把水费提高一倍，农民支出一样，收成也许还高一些。水节约出来了，农民的负担并没有加重。

  黄河去年断流226天，今年断流已一百多天了，几乎变成了季节河，缘由是对天降水利用得不够，河水用得太猛。我国总降雨量为6．19万亿立方米，而地表径流仅为2．81万亿立方米，为天降水的40％左右。以后我们应当把研究重点同时放到如何充分的利用这些降水上，而不是光在地表径流上打主意。这对解决我国21世纪水资源危机很重要。《光明日报》今年9月27日四版报道过的《防洪抗旱新思路以地下水调蓄天降水》是很好的办法。这可以简称为“土壤水库法”。要做好天气预报。还要推广抗旱耐旱品种，改变播种方式。美国将用作饲料的玉米大面积改种高粱，一个重要缘由是高粱耗水少。我国也培育了不少抗旱品种，如小麦中育3号、4号等。我国华北地区小麦传统的播种期和需水期与当地雨季不同步，试验应用表明，推迟播种期，既可节水又不影响产量。培肥施肥的措施也很重要，这能大大的提升土壤的团粒结构，蓄雨保墒。另外，适时适量地施用磷肥、钾肥，促进作物根系的生长，也是获得节水增产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