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农深度调查一线看春灌④：精算“节水账”做活“水文章”

　　“通过多年的试验和研究，浇水超过合适的量，不仅浪费水，还会影响作物生长。”3月下旬，在位山灌区灌溉试验站冬小麦试验区，站长李晓光娓娓道来，“要采取科学的灌溉制度，努力用最少的水换来最高的产量。”

　　如李晓光所说，灌溉用水与产量并非完全正相关；综观省情，山东作为农业大省，人均水资源占有量却不足全国的1/6。保障用水效率至关重要。

　　省水利厅相关负责的人介绍，近年来，山东坚持将节约用水作为解决水资源供需矛盾、促进生态保护和高水平发展的战略举措，水资源节约集约利用水准不断提高。体现在农业上，2023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提高到0.6496，超额完成0.6491的年度控制目标。

　　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是指灌溉期内，灌溉面积（不包括深层渗漏与田间流失）实际有效利用水量与渠道进水总量之比。随着灌区续建配套和节水改造一直在升级、高标准农田建设持续发力，我省灌溉条件改善明显。

　　给小麦“打点滴”，是齐河县刘桥镇西杨村村民没想过的。西杨村种粮3305亩，2023年，部分铺上了滴灌设施。“告别大水漫灌，用塑料管道将水通过毛管上的孔口或滴头送到作物根部，进行局部灌溉，当时觉得比较稀罕。”村党支部书记李化庄说。

　　经过实践，实实在在的“节水账”“增收账”让大伙儿逐渐认可了这种灌溉方式。李化庄说，通过精准灌溉，能节水约30％；通过滴灌实现水肥一体化，以去年夏玉米为例，亩产由1500多斤提高至1900多斤。

　　发展高效节水灌溉模式助推农业“增产增效不增水”，山东齐力新农业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齐力新公司）种植主管也有体会。除了滴灌，齐力新公司还使用渗灌设备，通过埋在地下的管道直接将水输送到作物根系的同时控制灌溉水量。

　　“对小麦来说，水和无机营养主要靠根系吸收。在枯水年，效果更明显。”说，新型灌溉模式通过实现用水精准计量，将“节水增效”变得更具象，“小麦亩均增产50公斤以上，节水30％至40％之间。”

　　齐河县水利局水资源保护中心主任路思虎将水利部门比作整个县的“水管员”，他观察，以往老百姓浇地是笔“糊涂账”，不管是井灌还是渠灌，想浇多久浇多久，用多用少一个样，很多人已形成习惯；高效节水灌溉模式虽好，推广的重点是“撬动”老百姓的认知和用水观念。

　　记者观察到，各类节水灌溉设施在经济作物上早已普及运用，但观念和投资仍是制约大田作物受益的关键因素。

　　在泰安市一座大棚内，负责人陶伟在采收采用滴灌灌溉的草莓。他说，草莓用上滴灌，节水约1/4。

　　“地下埋管子，把地弄坏了怎么办？”“自走型设备从地里过，不就压倒麦子了吗？”在走访中，确有一些质疑的声音。还有人说，工程建设投资太大，小规模种植户不好干，或者干起来不划算。

　　改革势在必行。宁津县水利事业发展中心综合股股长杨炳鑫介绍，2016年，位于德州市引黄最末端的宁津县在全国率先启动农业水价综合改革，这座资源型缺水城市，探索以价格杠杆撬动节水新“引擎”。

　　农业综合水价改革怎么改？首先瞄准一个问题：水从乡间过，究竟算谁的？每亩地最多能用多少？

　　一份权证，让水权变明晰。杨炳鑫说，宁津对水资源总量进行重新测算，在合理分配农业、工业、服务业水资源占比的前提下，预留7％的农业用水水权，剩余作为初始水权分配到镇村，每亩192立方米确权到户，配套建立超定额累进加价、节水奖励等机制。

　　“种了这么多年地，第一次知道节约用水还奖钱。”宁津县保店镇大耿村村民耿清存展示自己的电子水权证，“不过，用多了得按每立方米0.05元缴费，大家都想着怎么减少浪费。”

　　记者从德州市水利局获悉，2023年4月，水利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公布第一批深化农业水价综合改革推进现代化灌区建设试点的通知》，齐河县豆腐窝灌区入选试点灌区，宁津县入选试点县（区），均为全省唯一。

　　机制是否能平稳运行，须以田间节水工程建设为依托。作为产粮大市，德州自2021年开展大面积“吨半粮”生产能力建设，农业生产基础设施条件为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建设运营增加了优势。

　　齐河县水利局农田水利科科长王荣勇介绍，入选试点灌区后，豆腐窝灌区分三种模式推进工程建设：国企齐源规模经营3万亩，新上喷灌等高效节水设施；种粮大户规模经营4万亩，以喷灌为主，管灌为辅；农户分散经营8万亩，由第三方大禹公司投资建设高效节水设施。

　　出于保障第三方收益，实现水价改革良性运转。改革后，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实行分类水价，粮食作物终端水价由每立方米0.17元提高到0.32元；为了不增加农民负担，多出的价格齐河县政府每立方米补贴0.13元。

　　先是“节水账”。据齐河县农业局提供的数据，小麦、玉米全年亩均灌溉用水预计由180立方米下降到130立方米，节水约50立方米，节水28%。

　　再算“水费账”。以西杨村去年种植的秋季玉米为例，过去玉米灌溉亩均用水70立方米，水价0.17元/立方米，亩均水费11.9元；改革后，亩均用水50立方米，水费16元，每亩增加支出4.1元。节约的20立方米水，以0.15元/立方米的节水奖励计算，得奖励3元；以0.13元/立方米的补贴标准计算，得补贴6.5元。综合计算，每亩水费较改革前降低了5.4元。

　　最后算农民“增收账”。通过滴灌实现水肥一体化，西杨村玉米密植方式得以推广，亩均种植数由4500株提高到5500株，平均亩产由1550斤提高到1810斤，按1.3元/斤的收购价计算，每亩增加玉米出售的收益338元，扣除滴灌带成本152元/亩后，实际增收186元。

　　改革，往往于实践中找到“最优解”。对此，德州市水利局农水科科长窦岩岩深有体会——对于此次改革，省市县乡成立工作专班，不顾酷暑在田间摸索，深入群众及时作出调整工作方案。

　　“有人说，社会资本专业化运营与每家每户不好沟通，那就组织群众成立合作社，国企和种粮大户自行发展喷灌，合作社为分散农户服务，给予设备补贴……”

　　宁津县创元用水服务（山东）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创元公司）的成立，正是由合作社为农户提供喷灌服务的实践。负责人杨永卫介绍，公司的前身是当地三家合作社成立的联合社，群众基础较为良好。

　　“这几年，陆续有未流转出土地的村民提出，想由联合社提供单环节喷灌服务，但联合社服务能力有限。”杨永卫说，现在依托农业水价改革对购置设施的补贴，联合社又购置了20多台卷盘式喷灌设备，并成立创元公司，逐步扩大了灌溉服务面积。

　　《宁津县深化农业水价综合改革推进现代化灌区建设试点方案》中，计划2023—2025年，整县实施试点建设。杨永卫认为，随着多方发力，改革“由点到面”，让更多农民共享改革红利，他们对高效节水设施的接受度将快速提升，制度与观念的“双向奔赴”不会太远。

　　数据显示，2023年，我省新增高效节水面积达189万亩。让省下来的水“流”向效益高地，做活“水文章”，山东积极探索水权跨地、跨行业交易，建立水权交易买卖平台。2023年，齐河县韩刘灌区完成了全省首例农业工业跨行业水权交易。“31.47万立方米的农业节水量缓解了13家企业缺水发展受限的问题，交易金额将为农业综合水价改革的探索开拓更多空间。”路思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