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托卡尔丘克新书首发:她用碎片的形式回应当下

发布时间:2023-12-30 来源:安装场景

  8月3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卡尔丘克的新书《怪诞故事集》在线上首发。这是可以文化引进的9本托卡尔丘克小说的第一本。东欧文学研究者高兴、赵刚,作家李洱,波兰语译者李怡楠在活动现场分享了自己对托卡尔丘克的看法。

  2019年,托卡尔丘克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将这个奖项颁给一位偏向年轻与碎片化写作的波兰作家,除了作家自身的写作质量外,自然有着这个时代的理由。

  学者高兴认为,在优秀作家辈出的东欧,托卡尔丘克能够获奖,还在于她的写作摆脱了过去中东欧作家们与政治历史难解难分的纠葛。托卡尔丘克的小说不仅是历史、神话、政治等元素的糅合,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她以一种轻盈的方式为读者讲述故事。

  “我们只要深入她的作品,就会发现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她是不拒绝讲故事的,她特别强调讲故事的重要性。另外,她是一个建构者,不是一个解构者;她是强调意义的。”

  “托卡尔丘克是我最近几年读过的,作品最迷人的一个作家,而且相对于其他中东欧作家来说,我觉得她的文学性更强一点。有很多中东欧作家可能就给人感觉比较政治化,但是托卡尔丘克是比较偏文化的。但是全部的作品中,肯定也有一些意识形态的色彩,只不过她是更多地用文化的手法,去隐喻它、来描绘它。”

  同时,在表现波兰的历史背景和文化之外,托卡尔丘克的作品又不局限于自己的国家。托卡尔丘克小说中的国度,准确来说,是一个东西欧文化——甚至是东西方文化、传统与现代交汇的一个梦境国度。

  赵刚认为,这种写作方式其实也与中东欧的地缘有关。“观察当代的波兰文学也好,中东欧文学也好,它其实就是受着多重挤压。国际政治、地理政治学是一种挤压,从文明碰撞角度也是一种挤压,东西方的文明在这里碰撞、交流、融合。宗教在这一个地区也会挤压,包括托卡尔丘克,包含别的的一些波兰的大家里面我们都能看到,这种对宗教的态度始终在他们内心有一种很复杂,非常难以理清的头绪在里头。”

  托卡尔丘克的小说,无论是长篇还是中短篇,都很有明显的碎片结构特征。她擅长先用人物的梦境、简短的想法构成一个个小场景,而后再在不同的场景中以编织的方式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她获得国际布克奖的作品《云游》,就是托卡尔丘克日常记下的零散笔记,就没有完整的情节,但她在这种碎片的形式中找到了能够回应当下的文学性。托卡尔丘克曾经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她偏爱碎片的写作方式,是因为现代人已无两个世纪之前的那样,有大量的闲暇时间阅读长篇作品,信息和简短是当下的主要特征。

  “还有一点是我特别想提到的,就是她碎片化的写作。在长篇里面表达得更明显,因为长篇需要一个整体性结构,她却表现为碎片化写作。这跟互联网时代,跟大众传播、大众传媒非常发达的时代紧密关联。现在所有作家都要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这个现实就是怎么来面对大众传媒、微信、手机,所有现代通讯手段对人的冲击,挤压;传统的叙事方式在不断受到挑战的情况下,如何做出调整。”

  “我觉得托卡尔丘克的方法是:每个故事片断是完整的,或者说相对完整,彼此之间带有某种镶嵌的感觉,互相产生一种挤压,或者说化学作用;是有一点类似于互联网这个时代本身的一种故事,一种碎片化的,还可以说用原始思维写成的,看上去非虚构的故事——带有某种非虚构色彩。它既有强烈的虚构性,但是用非虚构色彩来讲述,这些都可以看成是她对这个时代的写作的一种调整。”

  “她既要迎合这个时代,又要对这个时代提出一种质疑。你可以看出来,她对我们目前所置身于其中的这样一种碎片化的时代——一种信息非常纷乱、不断分裂,不断向咱们提供一些负面的恶的一种经验。她对这个时代是有强烈的质疑的。但是怎么就表现出这种质疑性?当她表现一种质疑的时候,表现了一个作家的良知,一个作家的本能。我觉得她通过她的短篇写作、通过她的长篇写作,她给咱们提供了一种方法,这种方法确实值得作家借鉴。”

  除了谈论托卡尔丘克整体的写作风格外,嘉宾们也向读者分享了这本新书里几个比较精彩的故事。

  《怪诞故事集》,作者:托卡尔丘克,译者:李怡楠,版本:可以文化浙江文艺出版社2020年7月

  在故事《接缝》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起床后发现袜子上多了一条接缝,从而颠覆了自己对生活的认知,突然察觉到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关系。在《心脏》中,主人公因为做了一个心脏移植手术,换上了来自中国南方的心脏后,他的脑中开始不断产生来自南方寺庙的呼唤声。《罐头》中的男主人公只靠母亲留下来的罐头过日子,结果有一天吃了一盒被母亲误放进来的蘑菇罐头,毒死了。

  译者李怡楠结合自己的生活与翻译过程,讲述了这本小说中的故事带给她的感受。

  “我记得我翻译《绿孩子》的时候,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隔离在家。早上5点多起来翻译这个《绿孩子》我就在想,当时我们每天看新闻,大家都说2020年的开年很魔幻,她在2018年的时候就在描述这个魔幻的现实的世界,然后在这种她描述的魔幻故事里头,其实我们能看出她的希望,她是一个很乐观的态度,她觉得这么多东西,虽然我们觉得她批判,包括她对于AI、对于人工智能的质疑,但是这里面都有希望在。她传达的这种情绪,就是给读者一种希望,不是绝望,虽然现实很魔幻,虽然我们处在一个飞速旋转、光怪陆离的时代,但是她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所以我觉得读她的书虽然经常出冷汗,但是呢,还是很受滋养,很有收获。”

  赵刚在分享阅读感受时,同样提到了类似的一点。在社会化媒体发达的当下,我们实际上任何一个人都生活在寂静的环境中,而托卡尔丘克的简短故事则试图尝试从“声音”这个方面出发,让读者在故事外体会到交流与共情的重要性。

  “比如说《绿孩子》,两个孩子几乎一直不说话,实际上隐喻的是大自然是不说话的,我们人说得很多。所以托卡尔丘克很多情况下就是想为自然发声,为不发声的事物从发声的角度来讲述这样一个世界,我觉得这是个很值得玩味的视角。在今天这个时代,一个非常碎片化,或者说任何一个人都在自己发声,都在讲自己的道理的时代,能够怀着一种为别人去讲,为不讲话的人讲的这样一种高度,我觉得这是她一个很重要的价值。”